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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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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章

孟禾鳶軟爛的心被狠狠搗了一拳,她生生氣笑了,氣到失語,氣到發顫,氣到手腳驟然發寒,喉頭一片涼意:“顏韶桉,你吃醉了酒不成?”

善妒?他是瘋了嗎?這麽大一頂帽子扣下來,輕飄飄的幾句話就叫她扣上了七出的罪責,孟禾鳶胸腔極具起伏,若說先前還能與他維持表面的溫和與體面,這一刻孟禾鳶想掀了桌子同他大吵一架。

顏韶桉被她這麽一斥,似是醒悟了過來,眸中閃過一絲失言的悔意,他薄唇微啟,卻最終什麽也沒說,狼狽離去。

孟禾鳶跌坐在凳子上,額角驟然抽痛,蔓延到了前額與後腦勺,緊繃異常,似是箍著一頂緊箍咒,窗欞處的粉黛葉蔫了幾葉,葉脈的艷色似是失了生機。

王媽媽進屋來扶著她,欲言又止:“姑娘,這是怎麽了,好端端,怎麽又吵起來了。”方才的聲響那般大,那聲善妒可叫庭院裏的女使婢子們聽得一清二楚。

孟禾鳶闔著眼睛,面色蒼白:“他、他竟說我善妒,媽媽,我頭疼。”她究竟做了什麽,叫顏韶桉這般指責於她。

王媽媽心疼的撫著她的脊背:“姑娘別傷心,身子最重要,大宅門裏寵妾滅妻的事兒多了去了,若是事事往心裏去,那真真是要氣死了。”

是啊,當初嫁的時候父親打量顏韶桉上進妥帖,婚前也無亂七八糟的通房,加之魏氏又待她格外上心,三天兩頭的送她賀禮,恨不得叫滿京城的人家都曉得顏韶桉屬意孟家。

誰曾想到知人知面不知心,短短三載,面目全非。

“想來二爺是因為走賬那事兒,罷了罷了,姑娘計較這些做甚,左右花的是他顏府的錢,只要咱把自己的嫁妝攏在手中,妥妥貼貼的,旁的一概不管。”王媽媽安撫她,這些年,他們家姑娘用嫁妝填了不少西府的賬面,這倒好,又來了個吸血的妾室,合該及時止損了。

良久,孟禾鳶點點頭,應了下來。

流玉閣

梅臻兒懶懶支著下頜,雪白的腕子上帶了一圈翠綠的鐲子,那水頭格外的透潤,紫檀桌上擺了許多精巧的桃木漆盒,盒內胭脂水粉、金銀首飾,耀眼奪目。

若梨端了一碗牛乳銀耳羹進來:“姨娘,喝碗羹湯罷,奴婢給您加了些蜂蜜,滋味兒好著呢。”

梅臻兒攪了攪銀耳羹,小口小口的綴飲,若梨恭維她:“二爺待您可真好,這些東西眼睛都不眨就給您買了。”

梅臻兒淡笑:“目光短淺,不過是些身外之物,當務之急,還是子嗣。”

若梨了然:“是了,同鳶堂的那位是個福薄的,我前兒個還見喝著湯藥,自是比不得您身體康健,只是……”若梨猶豫道:“主母未誕下嫡子,姨娘若是承恩,翌日便得服用避子湯了,那位王媽媽……”

梅臻兒卻面色淡然,不疾不徐:“無妨,我自有我的法子。”

當夜,顏韶桉便宿在了流玉閣,聽聞光是叫水便叫了三次,翌日晨起,王媽媽掐著點兒端了避子湯去流玉閣,她琢磨著這時辰二爺應當是不在了,便揚著聲兒:“梅姨娘,少奶奶差老奴來給您送湯了。”

屋內半響沒動靜,王媽媽蹙了眉頭,剛要提聲再喊,門開了。

顏韶桉從屋內踏了出來,一身月白衣袍,眉眼清俊,卻浮起了淡淡的不悅。

王媽媽失色欠身:“二、二爺。”夭壽了,這大日頭的,怎麽還在屋裏呆著。

梅臻兒緊隨其後的出了門,雙頰緋紅,仿若枝頭簇擁的桃花,雙眸顧盼生輝,淺淺一福身:“媽媽對不住了,伺候二爺起得遲了些。”

顏韶桉蹙眉,盯著王媽媽手上的食盒:“這是何物?”

王媽媽瞥了一眼梅臻兒,心下頗有些訕訕,但仍是一副按著規矩辦事兒的模樣:“爺,這是……避子湯,按著規矩,姨娘須得服用此湯。”

她說完後,庭院內一時沒了聲息,顏韶桉臉色陰沈的盯著她,看的王媽媽心間七上八下的。

孟禾鳶正在東府同孫氏商議,明日便是同平陽郡主一同前去廣昭寺的日子,婆婆文海棠廢文吃肉文都在企鵝裙八爸三另妻七五三柳出行打點,東西府幹脆一起來,孟禾鳶沒有經驗,便順道請教孫氏,岑氏、大姑娘顏韻華也在旁聽著,四人邊繡花邊閑談著。

“廣昭寺的齋飯是不錯的,胡塌餅最出名,涼拌胡蘿蔔也好吃。”顏韻華笑嘻嘻的說。

孫氏點她:“貪吃鬼,都快嫁人了還這般。”

顏韻華用針戳著繡品:“誰說嫁人了就不能這樣了,陸府又不必我掌中饋,也不必我日日孝順公婆。”

孟禾鳶在旁聽著,一時淡笑,曾幾何時她也是這般想法。

春緹進了屋,看了眼其他三人,不動聲色的走上前,附耳低語了幾句,孟禾鳶神色淡了下來,岑氏離得近,敏感的問:“怎麽了?”

孟禾鳶笑笑:“西府還有些事,我得回去一趟。”

孫氏忙道:“那趕緊回去罷,事情要緊,沒得叫你婆婆逮了短處。”

孟禾鳶福了福身子便匆匆的離開了,孫氏看著她匆忙的背影嘆氣:“鳶娘是個惹人疼惜的,若是福氣厚些,便能同筠哥兒成一對。”

岑氏趕緊阻攔她:“母親吃醉了酒不成,陳年舊事了,還是少提為好。”

孫氏:“瞧我,你提醒的對,若是不小心在慕姑娘面前說漏了嘴真真是壞事兒了。”

朝陽傾洩在青石路上,暖意融融的曬化了積雪,稀薄的雪水沾濕了鞋底。

春緹幫她裹著大氅:“姑娘慢些,雪天路滑,當心摔了,您現在心靜不下來,還是要慢些走。”

孟禾鳶確實如春緹所言,心裏七上八下的,方才春緹同她說王媽媽被魏氏打了板子,她當即便坐不住了,想著趕快回去。

“姑娘,小心。”春緹一聲驚呼,孟禾鳶還是心神不寧的踩到了一處半融不融的冰處,當即便摔了下去,月白色毛領大氅層層疊疊的堆積在了水窪裏,春緹眼疾手快的墊了一下。

好在衣裳厚實,人沒有摔出什麽事兒,就是衣裳吸了臟汙的渾水,又沈又冷,二人狼狽不堪。

春緹給她整理衣裳:“姑娘,我們還是先返回孫夫人院子換身衣服罷,這麽冷的天,別凍壞身子了。”

孟禾鳶忍著難受:“無妨,只是大氅濕了罷了,脫了便好,王媽媽等不得,還是先走罷。”

春緹眼睛瞪圓:“這如何使得。”

二人爭執不下,春緹委婉說若是王媽媽知曉因為她而叫姑娘受了寒生了病,恐怕自責不已。

但孟禾鳶罕見的固執,春緹無奈,廊廡下卻突然響起清冽嗓音:“怎麽了?”

二人順著聲音望了過去,雪青色身影矗立在廊廡下,身披厚實的毛領大氅,墨發半垂,眉眼溫潤秾麗,脫俗的容貌叫女子見了都難以移開視線。

春緹不動聲色的擋在孟禾鳶身前:“大爺見諒,我們奶奶弄臟了衣裳,不便見人。”

顏韶筠不動聲色的垂眸看了一眼,沈吟了半響:“雲矜的院子就在旁邊,若你能等幾許,我這就差人拿一件大氅來,也省了你回三叔母那兒換衣裳。”

孟禾鳶猶豫一瞬,也不矯情:“那便多謝兄長了。”,二人摔的地方正好是一處月洞門前,旁邊是一處無人的屋子,孟禾鳶便暫時進了屋,那婢子回來的果然極快,妥帖的把衣裳塞到她手裏便退出來了。

顏韶筠隔著窗欞,隱隱約約只餘一道剪影,默不作聲的守在外面,孟禾鳶心下感動,她急急翻著手中的衣裳,發現那婢女竟帶來了一整套的替換衣裳,猶豫了一瞬,當即決定,來都來了,換了再走也體面些。

等會兒還有一場硬仗要打,還是莫要苛待自己。

孟禾鳶悉悉索索的脫了衣裳,臟水浸濕了她的百疊裙和褻褲,上半身還好,沒怎麽弄臟,這衣裳是府上給大姑母回府備得,倒也身形合適。

匆匆換了衣裳,孟禾鳶猶豫的看著臟的衣裳,恰好那婢女進門來:“奶奶放心去,這衣裳奴婢自會處理妥當給您送過去。”

孟禾鳶便攜春緹出了屋子,顏韶筠早已悄無聲息的離去,她想那便等下次見了他再認真道一聲謝罷。

二人離開後,顏韶筠悄無聲息的回到了屋子,溫潤秾麗的眉眼凝視著離去的背影,含情目淡淡垂下,修長如玉的指節一挑,臟汙了的褻褲被勾了起來。

放下了此事,孟禾鳶回到了鶴歸院,一進屋便對上了幾張冷臉,孟禾鳶下意識去尋找王媽媽,卻見王媽媽跪在一旁垂著頭,臉上赫然一個鮮明的巴掌印。

當即便氣血翻湧,忍了忍還是上前福身:“不知王媽媽犯了什麽錯兒,祖母這般罰她,王媽媽是孫媳院子裏的人,該是如何至少知會孫媳一聲罷。”

魏老太太一拍桌子,橫眉倒豎,腕子上的金鐲子叮了哐當的震的桌子響:“長輩教訓奴婢,輪得到你來說嘴,你院兒裏的,刁奴欺主,殘害西府的子嗣,實在可惡,我沒把人捆了給人牙子發賣已然是善心,鳶娘,你性子軟,沒得叫奴婢都騎到頭上作威作福了,今日,我便好好教教你,何為禦下之術。”

魏老太太一番顛三倒四的話語,叫孟禾鳶凝了視線,僵硬著反問:“何為……殘害子嗣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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